六月的天，夜里还是有些寒意。带着湿气的风吹拂在脸上，给人一种昏昏欲睡地感觉。一轮孤月高高地悬在漆黑的夜幕上，把林妙香的影子从身体内拉出，拓在了她的身后。不可触及，却又如影随形。</p>
夜深时的街道空无一人。林妙香抬头，只看见夜重孤傲的背影。虽然是一个散发着冷漠气息的背影，但却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p>
林妙香看着看着，突然就失了神。没有直接回房间去，夜重带着林妙香先在楼下点了饭菜。</p>
“我不想吃。”林妙香根本就没有任何食欲，她脑海里翻腾地全是刚才的画面。</p>
从窗户逸出的呻吟声，夹杂着女子压抑不住的喘息。林妙香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反胃。她不知道的是，在四月的夜里，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女子，在看见喜房外疯狂交，媾的小狗时，同她一样，难受得吐了出来。</p>
夜重拉住了正欲离开的她，霸道地把她按到了餐桌旁坐下。</p>
“吃饭。”夜重也不多说，把饭直接推到了林妙香面前。语气淡漠地命令到。</p>
“我不吃。”林妙香固执地不肯动筷子。扭过头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p>
夜重冷眼看着林妙香的倔强，青铜面具遮去了他的表情。隔着桌子，他抿起了嘴角。声音温柔得像是一个柔软的梦境，“好，既然不想吃，以后你都不要再吃了。”</p>
林妙香无奈地转过头，她望进夜重的眼。</p>
每一次她都想要看清楚他眼底的深意，但每一次都只触及到了他眸里拒人千里的冷漠。林妙香知道，夜重的话并不是威胁。不再让她吃饭这种事，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而且，估计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p>
林妙香勉勉强强地塞了几口饭，终究还是难以下咽。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也许是因为在见到沈千山后看见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快要将她压倒。</p>
总之，林妙香不可避免地失落起来。</p>
在刚才之前，她其实有无数次地想过见到沈千山时的情景。可能，仇恨多过了对沈千山的眷恋，她杀了他。可能，是她在经历这么多后还是无法放手。</p>
但她一直以为，那会是在一个黄昏暮垂的时候。就连今下午，她都还在想，她再见到沈千山时，会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会面。可是，事实上，她看见的，却是他与另一个女子的缠绵。</p>
而那个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p>
“我想了一万种可能，偏偏没有想到，是这样。”林妙香的说话的声音平稳淡定。</p>
夜重挑了挑眉，没有回话。他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竹叶青喝了起来。</p>
林妙香心中一动，刚想伸手去拿一壶，突然又想起夜重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她收回了手，自己叫了一大坛的竹叶青。</p>
劣质的制造让酒味辛酸而涩辣。林妙香霎时感到眼睛发热，疼得厉害。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哭了。可是，当她摸到她干燥的脸庞时，她才想起，自己的泪，早就在彼时的挣扎中，流光耗尽。</p>
“原来，竹叶青并没有想像中的好喝。”林妙香被呛了之后，咳嗽不停。好不容易平顺了气息，她又喝了一大口。</p>
“不过，它依旧让人迷恋。”</p>
就像有的人一样，带给自己的只有伤痛，自己却舍不得，放不下，忘不了。</p>
“你还爱他？”</p>
夜重终于出声，他凝视着林妙香抚上她眼角的手，眼神锐利得似看穿所有。</p>
林妙香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爱，也许，不爱了吧。”</p>
爱与不爱之间的界限本来就模糊不清。放不下的不一定就是爱。忘得记的也不一定就是不爱。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它在那里，但你却无法看透。</p>
剪不断。理还乱。</p>
世间的七情九欲如此繁杂，而人的内心又该如何自处，又是否会落得个流离失所的地步。</p>
这没有答案，也不会有答案。</p>
“那么，”夜重顿了顿，他灌了一大口酒后才继续问到，“赵相夷呢？你对他是什么感觉？”</p>
“愧疚。”这一次，林妙香回答得很肯定，“有些人再优秀，他也不属于你。爱，是感觉。感觉对了，哪怕他身无分文也是你莫舍莫忘的人。感觉不对，即使他无与伦比，也只是惊鸿一瞥。”</p>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一直都只是把赵相夷当朋友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有爱上他。</p>
楼下本来就零星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p>
夜重把玩着手里的酒壶，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交错出明灭相接的阴翳，“如果再见到沈千山，你会杀了他吗？”</p>
“若是先前，我不能肯定。但现在，会。因为，我恨他。爱模糊了，恨，越来越清晰了。”</p>
“你很自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