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芙怔了怔,她没想到,竟然会听到阿灭这样说。</p>
在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勇敢倔犟的人,在任何困厄中服输。</p>
看来,他们真的已经走到,山穷水尽。</p>
但是此刻宝芙自己心底,却反而没了一丝惶乱。</p>
其实,从独孤明陷入沉睡那天开始,她就生活在,她自己一个人的炼狱中。</p>
让自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投入绘画和学业中,或是和男人放纵,都无法令她麻醉自己的痛苦。</p>
虽然她再也不会做,自己朝自己脑袋开枪这种傻事,但剩下的漫漫人生,却让她感到空旷无依。</p>
她看到自己是那么的软弱可鄙,她也憎恨自己那颗飘摇不定的心;她知道她已经变成,她曾经最厌恶的那种女人:自私、贪婪、不甘寂寞又犹豫不决。</p>
可她却无法摆脱这一切。</p>
那种侵蚀骨髓的孤独和懊悔,会像影子一样,始终跟随着她。</p>
此刻,不知为什么,当她获悉自己和阿灭,即将死在这座地陵中,竟得到一丝平安的慰藉。</p>
也许这个结果,正是命运替她做出的选择。</p>
她的身子,畏冷似的缩了缩,将脸贴着阿灭宽厚的胸膛,仿佛一个疲惫不堪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休憩的避风港。</p>
咧了咧嘴,一个浅淡,但是恬美的笑容,浮现在她苍白的唇上。</p>
“好。”</p>
听到她这个“好”字,阿灭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p>
他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身侧躺下。这时,陵墓中的於沙,已经埋至两人的脚踝。</p>
宝芙为了让自己忽略,肌肤和肢体。被流沙逐渐蚕食的可怖感觉,也伸臂紧紧抱住阿灭。</p>
偌大的室内,除了沙流壅积的竜干簦闶橇饺松钋巢灰坏暮粑?br/></p>
阿灭一双墨漆黝黯的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宝芙那双黑荦荦的眼睛。</p>
一时间,两人只是这样四目相交,不发一言。</p>
宝芙心里不禁暗暗感到阵轻释,她差点以为,阿灭刚才会真的。拖她在这死人陵墓中做那种事。</p>
突然,阿灭伸手,拽了拽宝芙一只耳朵。哑声低骂。</p>
“笨蛋！”</p>
“——痛。”</p>
宝芙轻呼一声。</p>
她自从认识阿灭,就总是开口闭口,被他骂作笨蛋。死到临头,这个脾气恶劣的男人,还是本性难移。</p>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一股温热的腥咸入口。</p>
原来阿灭已经咬破自己手腕,将他的血喂进她嘴里。</p>
宝芙想到自己马上就会丧命,阿灭的血对她来说,已经是多余。她本不想要阿灭浪费他的血,奈何他的唇紧贴住她的唇,不容她有丝毫抵抗。</p>
热烫的血。混合着他缠绵至深的吻,源源不断灌入她喉中。</p>
宝芙感到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随着越来越多喝到阿灭的血。竟像是汲取了生命源泉,逐渐涌起无限力气。</p>
每次得到阿灭或是独孤明的血,都会让她有这种奇异的感觉:他们,是在把他们的生命献给她。</p>
这让她既感动,又惶恐。</p>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或是做过什么好事,让他们这样舍弃一切地待她。</p>
好不容易。趁着阿灭喘息的片遐,宝芙急忙伸手掩住阿灭的嘴。阿灭唇上的血,顷刻将她纤细白皙的五指,染得猩红斑斑。</p>
“灭,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闷闷的,微有些哽噎,“……我都知道！是你叔叔,用我做砝码要挟你,逼你离开我。你和小妖在一起,不是你的错——灭,不过……我还是很伤心——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真的让我很伤心——但我现在已经不伤心了,因为……因为我有了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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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宝芙忍不住,破涕为笑。</p>
也许是因为,两人已经到了最终的临别之际,所以她反而能够坦诚轻松,对阿灭说出这些,她一直没有对他说的。</p>
在她以为遭到阿灭背叛,最痛苦也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正是因为独孤明伸手搀扶,她才能走出泥沼。</p>
阿灭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从他那张俊美清秀,却坚如磐石的脸庞,始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p>
他以手摩挲着宝芙的脸颊,将她颊上的泪水,一颗颗拭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