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已因愤怒和仇戾而扭曲,可是娜仁绝不会错认他的身份,她甚至能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望见自己惊愕的神情:
“特木罕?”
特木罕修复旧创、养精蓄锐,据大监国所说,他最早也要闭关至明年,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更不会错认对方蒸腾如沸的杀气。
惹怒特木罕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现在,他的怒气却是针对她而发。
“你该死!”他是特木罕,这是他对她的终极审判!
不知何时起,窗外雨声淅沥。
乌谬二度抬眼看向窗外,似是有些心神不宁。侍女很机灵,怕雨声打扰到大监国,悄然行去准备关窗。
乌谬却摇头道:“不用。王储还未回来么?”
这后一句话另有对象。底下立刻有人答道:“还未接到消息。”
也是,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就算王储和娜仁乘飞艇返回,也没有这么快就抵达王都。何况啚炆还是个不好伺候的,他召啚炆进京,这小子从来不肯顺他的意,这回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娜仁。
想起娜仁,他暗自叹了口气。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结果他前几日暴怒如狂,心魔失控,到底是对她用了强。
她对他的情,他一向知晓。
甚至他也明白她为什么敬他爱他,却无时不刻都与他保持距离:大监国的女人不计其数,而娜仁只想做有名有姓的娜仁,不愿变作其中一员。
正因情到深处,才变得更加自矜也更加痛苦。
但他到底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纸,所以这妮子找了个理由把自己支开,远远地逃了。
呵,这傻姑娘以为自己还能回到从前?他摇了摇头,心底却有几分温热。
他反手从案头上抽出另外一份报告看了几眼,心不在焉:“这是什么?”
底下人赶紧凑上来仔细看了几眼,小声道:“这是过去两个月,各大小官员的资金去向。”
简单来说,就是王都大小官儿花大钱买了什么东西,这里头都作了记录,上至房产、物资,下至美姬、女奴,俱都罗列其中。乌谬以小见大,最擅于从小节把握人心动向。
他点了点头,顺手翻了几页,看上两眼,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底下人最知他心意,见到这个表情,心就悬了起来。
果然乌谬指着其中一行问他:“王储买这东西作甚?”
这人凑近一看,也不明所以。那上头白纸黑字写着:“丰收日,牙市拍卖蝎尾鞭一条,取自八百岁蝎尾狮,经查证为王储府购入。”
所谓“牙市”,其实是黑市的雅称罢了。光明之地,黑暗总是如影随形,王都繁华,黑市也就异常活跃。乌谬对它一向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其中很大原因却是他对这里拥有强大的管控能力。虽然黑市里鱼龙混杂,买卖双方身份难辨,但是乌谬想要查找的东西一般都能追到来龙去脉。
这条蝎尾鞭即是如此。虽然藉由黑市卖出,但乌谬仍能查到隐藏起来的买家。
那么问题来了,王储府买蝎尾鞭作什么?他知道有娜仁这英姿飒爽的榜样在前,不少蛮人都效仿她使用这种特立独行的武器。可是啚炆向来厌恶大监国,恨乌及乌之下,必然也讨厌与大监国有关的人或事。
所以,王储殿下特地买一条蝎尾鞭回去给自己碍眼吗?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古怪。相形之下,王储府采购的一大堆军备物资,比如红嗉石、青金等,好像不那么扎眼了,毕竟王储的私军以后可能用得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