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汉受了张闻风输入的一丝丝元炁，身躯直了起来，听得年轻的张观主吩咐“把人抬到厨房饭堂里去”，他不及回应老瘸子，忙让几个晚辈小心抬人去照做。</p>
知道张观主肯出手救人了，这才用袖子擦拭一把眼泪鼻涕，对走近的老瘸子勉强露出个笑脸，道：</p>
“是方哥儿啊（老瘸子大名张宜方，前面有交代），哎，说来话长，我家大儿遭了脏东西，高人指点说得做法事驱逐，先看看张观主怎么说吧，咱们哥俩等下搭话。”</p>
“顾老哥甭急啊，人吃五谷六米，谁不遭个三病两痛？肯定有法子的。”</p>
老瘸子安慰几句，他可没说观主一定有法子救人。</p>
这家不行去那家嘛，活人还能让尿憋死。</p>
他杵着木棍随着往饭堂小跑，高声吩咐厨房那边站着的老二，赶紧把饭堂的桌子椅子推到边上整一整，腾出地方来，中间摆上几张条凳放担架。</p>
泥砖茅屋饭堂当初建得不小，十多个人加上担架能打开转转。</p>
张闻风吩咐拿火盘来，赶紧在担架边上生起木柴旺火，二师兄飞快往厨房跑，老瘸子让挡路的年轻汉子们往边上让，他点了几支蜡烛和油灯照亮。</p>
木柴升起火头，烧得噼里啪啦响。</p>
张闻风上前轻轻拉开裹着的棉被，示意半睁开眼还清醒着、只是冷得浑身发抖的顾全不要紧张，解开棉袍布扣和中衣，扯下来胸口衣襟往下看。</p>
四处高举的蜡烛照耀下，只见从顾全后颈肩膀往胸前，乌黑泱泱的一大片。</p>
当初的鬼眼宿魂症状完全散开，乌黑像活物一样似乎在蠕动。</p>
其它皮肤惨白，形成极为惊悚的对比。</p>
四面围观的年轻后生有好几个吓得倒退，其中一个惊叫一声：“鬼啊……”</p>
被一个脸色黑红身材魁梧的汉子劈手一巴掌摔在脸上，堵住了后面的话。</p>
当着鬼喊鬼，容易遭鬼上身，他是在救人。</p>
顾老汉自是看过顾全这副惨样，又止不住流下老泪。</p>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p>
随着张闻风手指接近，浓郁乌黑色往两边淡化让开，露出仿佛碰撞过后留下的那种青紫色皮肤，无声叹了口气，缩回手指，把衣袍扣好，棉被裹好扎紧。</p>
强撑着的顾全眼睛一合，又昏昏沉沉睡去。</p>
张观主回头，皱眉问道：“怎么耽误到这个时候才送来？都请谁给他看过？”</p>
他心里明镜似的，鬼眼宿魂突然恶化，是顾家去了其它家烧过香。</p>
实在没辙了，才想起送到这里碰碰运气救命。</p>
病人家属最怕救人的郎中皱眉头，说出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话。</p>
顾老汉双腿一软，眼前一黑，再也稳不住身子往下跪去，这和先前下跪做样子不同，这回是给吓的，万念俱灰，什么希望都没有了。</p>
“阿爹！”</p>
举着蜡烛的年轻人一把没搀扶住，惊叫。</p>
老瘸子手快，一把捞住顾老汉稳住，喝道：“都他娘看着干啥？抽张椅子来。”</p>
几个汉子手忙脚乱搬椅子过来。</p>
张闻风没当过医生，不知自己一句话威力如斯，差点把个提心吊胆的顾老汉吓死，他上前一步，扶住顾老汉肩膀，道：“还能治，只是比较麻烦，我只有四五分把握。”</p>
他少说了两分，这种替别人擦屁股的事情很麻烦，他不想沾手。</p>
顾老汉听到这话，又活了过来，噌一下站直。</p>
他反手抓着眼前的张观主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哀求道：</p>
“都怪老汉一时糊涂，没能在初三那天晚上把人送到山上来，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搭手救救我可怜的儿。老汉猪油蒙了心，想着您年岁轻，名声小，便带着小三牲祭品去了贾老道那儿，想着贾老道是您大师兄，道行高深，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