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这会终不再下了。却也非雨后初晴,天依旧沉得没个好颜色。欧阳皓宇守在床前,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已一个时辰有余,但见他身体前倾着,手肘抵着床,他的头靠得很近,第一次如此认真得静静看那床上之人,也是第一次冷静客观得思考他与她的关系。
“咚”外间忽清脆敲门声起,继而便是李忠在外唤道,打碎了屋里的静谧和谐,“侯爷,老奴来了。”
“进来。”回得干干脆脆。
“嚓”门接着便开,李忠端盘进到屋里,将门阖上,没走上几步恭敬跪下,将盘举起与额相齐。
“侯爷,醒酒汤和受寒药已备好,老奴给您送来了。”
“放桌上。”欧阳皓宇道。
“是。”李忠才直起身,将盘小心放好,接着又规矩跪回下去,等着主上下步吩咐。他不敢直视欧阳皓宇,见他虽是个奇怪的姿势亦只刹那的好奇不敢深想。
“以后,”却道候上片刻,欧阳皓宇开了尊口,只是才两字,他又停顿不语了,稍倾才再道,“以后别再叫‘小姐’,唤‘夫人’。”忆想他在凡世已死去的父皇母后在无人时都是唤对方“相公”“夫人”的,这样的称呼,很亲密吧?
欧阳皓宇说得几分不自在,李忠也是听得难以置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道:“夫、夫人,秦、秦姑娘?”
“怎的,你有异义。”见人质疑,欧阳皓宇顿时怒了,他向后微侧过头,可两道实质性的冷意却是直逼向跪地的李忠,叫后者好不惊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匍匐在地,
“老奴不会不敢!老奴是高兴的,高兴的都忘乎所以了。主上对秦姑……秦夫人看来极为满意,那老奴也就不会无颜愧见先帝和先皇后了。老奴、老奴……”他说到后来,竟是开始啜泣哽咽以至话难再续了。
“够了。”欧阳皓宇又是冷冷瞥去,可虽厉声,却不闻怒意。他其实是不怪李忠的,听他说的还有些欣喜、难为情,然他的威严,不能这样堕了下去。
再看向床上那熟悉的脸庞,并不多美丽,可却写满了温柔善良。也就是这个样貌普通的女子,在第一次街上初遇就庇护了他,也没听闻做些激烈的事不愿来侯府,更是到了府中对他这傻子处处呵护。
呵,他见过美丽的女子何其多?可无论凡尘还是仙界,有她这般心肠的着实不多。人心之险恶难辨,与那些人相比,她就更弥足珍贵了。
他早该想通不是吗?她吸引了他。喜欢文商又如何,只是喜欢,他炎天会比文商差?
至于认可、至于复仇,他堂堂星君、堂堂男儿,何需以一女子为饵?那样的没用,他现在才鄙视自己。
她是他的人,他会予她爱护。时至今日他没能护住很多东西,可她,从现在起,他定要守护!
有些东西他还不能说;有些事他却得替她安排了。
诸般种种在脑中思索飞速,欧阳皓宇又或炎天回味过来,却是不自禁轻笑,一霎那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绽放又收敛,对上李忠重复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