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温文尔雅的多尔衮突然这般恼怒，几位大臣顿时愕然，心中大惊，不过好在多尔衮并不是向他们发火，所以还不至于惶恐不安。</p>
于是众人纷纷跪地叩首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p>
多尔衮又看了看桌面上的信，然后充满鄙夷地嗤笑一声："这些庸碌之辈，算盘打得倒响，连朕也被他们搞糊涂了，他们究竟是愚不可及地做着美梦呢，还是故意虚张声势呢？"</p>
范文程等人心里都清楚，眼下弘光朝廷正陶醉于"借虏平寇"的美梦，而清廷由于汉族官绅归附者越来越多，力量和见识日增，态度也跟着益渐骄横。多尔衮从汉臣降官们口中得知，江南物产丰盈，民风柔弱，可传檄而定，已经生出了贪婪之念；再加上此时，叶臣和博洛等人在山西、山东两路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京师的形势日益巩固，多尔衮对弘光朝廷的态度也就陡然转变了。对南明宣战，是迟早的事情了。</p>
所以，几个精明过人的大臣们，虽然没有立即回话，却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向多尔衮建议出兵讨伐南明了。</p>
这时，多尔衮向早前派去询问南明使臣回来的刚林："公茂，你这番打探，问出什么东西来了没有？他们这次来京议和，具体要达到什么目的？"</p>
刚林往前面膝行两步，然后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俱已打探清楚，南明伪帝此番派陈洪范等朝贡议和，其目的有四——在天寿山特立园陵，为崇祯改葬；与我大清议和，可割山海关外地，每年给钱十万为限；往来国书按古称'可汗';；通使礼仪，宜遵'会典';，不得曲膝，以致辱命。"</p>
"呵呵，"听罢，多尔衮冷笑道，"这帮南明君臣们，还真是个个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妄想同朕谈条件，莫非不知道我八旗将士手中刀剑的锋利？若是太宗皇帝在日，兴许还能勉强同意；可今时今日，朕岂能再容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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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内院大学士中最善于看眼色和见机行事的冯铨为了表自己的忠心，忙抢先进言，说道： "皇上既然可以不损一兵一卒而得燕京，如果想取中原的话，那只不过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南明朝廷腐败无能；实不足虑，皇上不妨将这些使臣全部处死，以绝和议。"</p>
冯铨一语即出，刚林和宁完我、祁充格都应声附和，纷纷扬言给弘光一个颜色看看。而范文程，洪承畴和陈名夏、谢升四人，则保持沉默。吴三桂属于当事人，身份尴尬，就更不方便吭气了。</p>
多尔衮对于冯铨的建议不置可否，以目光询问跪在一旁的洪承畴。他知道，若从文韬武略上来讲，洪承畴应该算众宰相中的魁首了，所以他很想听听洪承畴的意见。</p>
洪承畴回答："皇上，臣以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今日皇上将他们杀了，那下次就不会有人来降我们了。"</p>
这句话虽然简单，却正符合多尔衮的心意，于是多尔衮点点头，说道："嗯，亨九言之有理，反正朱由崧的小朝廷那里多了这三个臣子也不为多，少了这三个臣子也不为少，那就留下这三人的性命，回去替朕传话好了。"</p>
接着，他对刚林吩咐道："这样吧，你这就回去告诉那几个大臣，就说朕事务繁忙，不打算见他们了。叫他们明日即行，回去之后转告朱由崧，他们不但不为君父报仇，讨伐流寇，反而急着称帝立朝，我大清不承认此朝廷，也不承认他这个皇帝。要么准备好归顺事宜，要么就准备兵将，等待朕发兵南下！"</p>
"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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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日，多尔衮发布诏令，任命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统领将士出征陕西，追剿李自成大顺军。目标直指李自成建都的西安。命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率所部从征。多尔衮让吴三桂参加此次大规模战役，正是利用他与李自成的杀亲灭族的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会更加用力征剿的这个便利。</p>
三天后，多尔衮决定出兵江南，于是命和硕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随征。</p>
这天，我站在武英殿的西暖阁里，透过窗子敞开的缝隙，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撒落在宽广偌大的广场上。多铎穿了一身白色镶红边的崭新盔甲，腰佩鲨鱼皮鞘的钢刀，越发衬得英姿勃发，俊美异常。在唱礼官的指挥下，他行礼三巡，接过了大将军印信，调兵兵符，还有斧钺令箭。最后，给多尔衮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这才在雄壮的军乐声中，转身上马离去。</p>
在拨转马头的一瞬间，他好像有意无意地朝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尽管距离颇远，雪花迷蒙， 不过我仍然能清晰地接触到他的视线，于是，冲他微微颔首，以表示信任和鼓励。</p>
多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看到我点头之后，就径直转过脸，和另外两位汉人王爷一道，并辔策马前行了。身后，跟随着整齐而严明的将佐们。尽管此时距离战场还很远，然而养精蓄锐许久的八旗军人们浑身上下积累的悍锐之气，已经如东方的旭日，喷薄欲出了。</p>
等到军队出了城门，在广场上的大臣们也纷纷散去了。之后，多尔衮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武英殿。由于他今天亲临誓师出兵仪式，所以穿了明黄缎绣平金龙云纹大阅甲。这种盔甲只用于阅兵时走过场，所以华贵复杂异常，几个宫女一齐忙活，好一阵才将这套极其繁复的盔甲替多尔衮卸下。</p>
换上镶黑貂边的冬季常服之后，多尔衮挥手令宫女全部退去，这才来到我身边坐下，问道："怎么样，想什么呢？"</p>